Kelvin 和你談

我在竹篙灣隔離的頹廢日子

我在竹篙灣隔離的頹廢日子

「我已經有點想念在竹篙灣隔離的日子了。」

兩個星期前的 Kelvin,想必沒有預料現在竟然會有這麼「沒志氣」的想法吧!對於入住竹篙灣,想必不少人都避之則吉,除了要自閉至少 7日外,還有「享負盛名」的「栗米肉磚飯」、蛇蟲鼠蟻做室友,不好運的話還會遇到整天大吵大鬧的精神病鄰居。

Kelvin 在申請入營時沒有多想這些蜚言 — 沒錯,Kelvin 是自己申請加快入營的。在收到核酸檢測陽性的 SMS 後,Kelvin 馬上從公司早退趕回家,然後馬不停蹄地上網申報確診和向消防申請提早入住社區隔離設施。由於家中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同住,又沒有獨立房間和廁所讓 Kelvin 自我隔離,為了家人著想 Kelvin 便選擇犧牲小我獨自到社區設施隔離檢疫。

就這樣,Kelvin 在確診當晚便被送了入竹篙灣。

竹篙灣隔離營的獨立房間
一個人住偌大的房間

獨自面對陌生的環境,頓覺束手無策

由於進營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所以很快鋪好床單被單和洗澡後便上床睡覺。第一晚輾轉反側了一個多小時才進入夢鄉,除了「生埗床」訓唔慣外,更不習慣的是只有一個人的房間。雖然大學時也曾遠赴歐洲交流,期間也是自己一個人住一間獨立屋生活,可是 Kelvin 隨時可以出門找朋友找樂子。要足不出戶地獨自隔離一星期,既陌生又令人不安。

半夜反反覆覆地睡睡醒醒、醒了又睡,迷迷糊糊中被一陣急促的敲窗聲驚醒。拿起手錶一看,才早上 7點半而且,是誰在擾人清夢呀?慢條斯理地走到窗邊,看到一個外賣袋和兩枝樽裝水,是早餐到了。

竹篙灣房間外的窗台
竹篙灣房間統一配備這種窗台,工作人員會把一日三餐和物資補給先放在上面,然後敲窗等你自己拎。「敲窗聲」亦成了竹篙灣的「名物」

「栗米肉磚飯」的傳說早已是街知巷聞,所以 Kelvin對竹篙灣的膳食沒有太大期望,但求食飽個肚就算,而第一餐亦沒令我失望,是一盒奇怪的齋麵。麵條本身偏硬,加上沒什麼味道的醬汁…… Kelvin吃了幾啖就放棄了,本身就沒有什麼胃口。

入住竹篙灣的第一餐早餐,一盒麵條

吃過早餐後沒事幹又上床睡了。本身 Kelvin是打算 work from 竹篙灣的,但眼前有一個「蛇王」的好機會又怎能錯過,便向 HR請了一整星期的病假,反正有隔離令也吹我唔漲!

「咯咯咯咯」,又被敲窗聲嘈醒了。打開手機一看才 11:30分,連 12點都未夠就要吃午飯了,如此「健康」的生活實在教人難以適應。

施施然吃過一盒味道奇怪的茄汁魚飯後再一次攤在床上,卻再也無法入睡。起身在房間來回走走,從房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總共要 20步,一間竹篙灣的房間竟然比不少人的整個住所還要大,既可笑又可悲。住「劏房」的人在隔離營竟可獲得更高的生活質素,聽上去很瘋狂,卻又是現實存在的。

走了幾分鐘後坐在床沿,心想現在有這麼多空閒時間,可以盡情耍廢,盡情玩樂了。先打開 laptop看了幾條 YouTube片,內容是什麼也忘記了,反正都是那種沒營養的廢片。接著繼續看未完成的動漫,一看就是連看幾集,待回過神來後才發現天色漸暗,一陣熟悉的急促敲窗聲響起,到晚飯時間了!打開飯盒第一眼看還滿心期待,因為竟是一盒雞脾飯,但食落去才知道什麼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似豉油王雞脾吃上來卻像白烚雞脾……

入住竹篙灣的第一餐晚餐,一盒雞脾飯
入竹篙灣都有雞脾食

現實是週而復始的每天

「咯咯咯咯」,翌日 7點半又準時醒來,打開窗戶,又是熟悉的餐袋和枝裝水。默默把東西拿進房內,坐下、進食、收拾,不到一天竟然已有點習慣這裡的生活節奏。不同的是,今日吃過早餐後沒有睡意,躺在床上呆望天花板。

幹點什麼好呢?打機?沒興趣。繼續看動漫,昨天已經看完了一整季。開啟網上課程進修,提不起勁……

這個鐘數,平日的我在做什麼?9點返到公司,邊食麵包邊 check email,食完包沖杯茶便開始一天的工作…… 星期一至五便是這樣無聊地度過。因為我要返工,因為我要賺錢,因為這樣每日活得像行屍走肉

可是,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呢?

可惡,不能這樣頹廢下去!下定決心從床上起身,從背囊拿出記事簿,翻開那頁寫得滿滿的 To-do list。有多久已經沒檢視過自己定下的目標呢?寫是寫了很多行,真的實踐卻是寥寥可數,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說的就是 Kelvin 這種人。其實思想上也說不上是巨人,Kelvin 寫下的都是些無無聊聊的瑣事,就算達成了也只是自己爽爽而且。不像 Elon Musk 說要火星殖民或是 Mark Zuckerberg 立志打造元宇宙,誰會嘲笑他們是行動上的矮子呢!

突然意識到,Kelvin 每天都以「放工好攰」做藉口,不斷拖延,拒絕去做那些本應一早去做的事、完成應一早完成的自我目標,在社會森林中走不出來。

竹篙灣隔離設施
我曾以為入竹篙灣就像坐監,其實生存在這個社會已是住在監獄

忙著擁有,忘掉你我本都一無所有

「咯咯咯咯」,本以為冥想了這麼久已經到了午膳時間,打開窗一看,原來只是派報紙和兩個橙。一份文匯報加兩個橙,全日的空閒時間,十足一個維園阿伯嘅退休生活。

此情此景,不禁想起那篇膾炙人口的高登潮文

每日起身慢慢食早餐, 睇住旁邊D西裝友趕頭趕命,自己懶懶飲杯奶茶 

食完早餐, 返屋企上網搵工, 每日SEND十封信差唔多, 

之後訓覺, 訓到十二點或者一點起身, 可以開電腦睇劇, 睇電影, 打下機, 有左電腦, 呢個世界大把免費娛樂 

到左三四點, 可能會覺肚餓, 由於消耗唔多, 可以考慮落街10蚊兩個包, 或者 食麥皮 

HEA到晚上, 如果有家人就返屋企食飯, 冇就盡可能自己煮, 節省少少 

失業左一個月, 依照咁既生活方式, 扣除必要開支, 總支出大概平時返工四成左右, 

諗落都覺得好笑, 我辛苦工作, 為左就係六七十歲後, 可以享受類似咁既休閒寧靜既生活 

原來失業已經可以做到, 人生真係可笑, 哈哈

若果把「失業」二字換成「入竹篙灣」,正正是 Kelvin的處境,而且整篇文毫無違和感,人生真是可笑。

但轉念一想,平日哪會有這麼多閒暇胡思亂想呢?8點起身搭車返工,9點開始 non-stop工作,12點半食個 lunch都只是唞啖氣,食完繼續開工到6點收工。返到屋企已經是7點,吃完晚飯再做運動和沖涼,然後處理一些瑣事後已經要上床睡覺了。就算是週末也有要處理的銀行事務、要赴約朋友的聚會、要跟家人共度天倫樂……時間好像永遠都不夠用,每天重複同樣的規律,做差不多的事,過差不多的日子。

忙碌的香港人快步走在銅鑼灣的街頭上

驀言察覺,自己的生活竟然如此枯燥。

不是沒有事情做,而是每日做的事情都一樣,而且總是很匆忙,莫名其妙的匆忙,毫無緣由的匆忙,忙得根本沒時間深思自己在做什麼。是在做該做的事嗎?是在做喜歡的事嗎?

我們到底在忙什麼?

這些突如其來的思緒稍稍嚇到 Kelvin了。平時在睡不著覺時總會望住天花板思考人生,但往往在得出結論前便沉沉入睡,以致對於這些重大問題屢次拖延。清醒後也沒有這麼多獨處深思的時間,便繼續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在竹篙灣「偷來」的時間,讓 Kelvin終於有機會反思自己一直以來究竟在追趕什麼。就如《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男孩,終於跟自己的心有對話的機會。

真是非常諷刺,當人人對「入竹篙灣」避之則吉唯恐不及,卻沒想到這裡竟有香港難得擁有的平靜時刻,一個和自己對話的空間。(前提是你不用 work from 竹篙灣,希望大家不要掛住做黎生)。

熱愛返工的黎生
有得入竹篙灣就唔好做黎生啦!

你有多久沒有跟自己的心對話了?

最初入住竹篙灣的頭兩天非常不習慣,覺得自己從活力滿滿的年青人變成老態龍鍾的退休人士,吃飽就睡、睡醒就找要費心機找事情消磨時間。度日如年的感覺,讓 Kelvin與這裡緩慢的節奏格格不入,心情低落。

現在回想,不是竹篙灣過得太慢,而是香港把人推得太快了。稍為慢下來就會被後面的人推一把,我們也只好跟著人群,不明所以地快步走。

在竹篙灣的時光就像在高速公路旁的加油站歇息,讓我們有空閒看看地圖,路是不是走對了,方向是不是正確。漫無目的地走,不可能到達終點。就算不理會路走得對不對,車子在長途跋涉後也需要加油,引擎也要時間冷卻,不讓引擎休息最後只會不勝負荷。

很多人的生活都是「晚上想想千條路,早上起來走原路」,Kelvin也不例外,自從大學畢業後便像一個齒輪般不停轉動,社會不會容許你停止工作,只有轉到死的一日。

在竹篙灣裡難得頹廢的忙裡偷閒,除了讓人稍事放鬆,亦是一個沉澱自己、直面內心的機會。和自己的內心談談,回顧曾經的過往和當下的人生之路;讓自己再次笑笑,重拾迎接未知的勇氣

竹篙灣的夜景
夜闌人靜,最適合反思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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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houghts on “我在竹篙灣隔離的頹廢日子”

  1. 香港民族嘅特質之一就係韌性高~或者通俗說法煮到埋黎食、應變高識執生。或者你更加係好快適應環境轉變嘅人,儘管中間捱嗰個過程可能唔係咁愉快。

    正如有陣時放飯、放假,會鳩遊左去d未去過嘅地方,然後搵張櫈坐低吹下風、望下風景、睇住路人經過、聽下海浪聲人煙聲雀仔叫,嗰下會覺得我可以喺到坐足一日乜都唔做,但其實從來都未試過,亦都大概唔會真係有日有意而為之

    1. 有時環境轉變左而你控制唔到,唯有改變自己心態
      同埋好多野都係道聽途說,真係親身感受過先知原來自己都會鍾意/討厭呢個地方
      Anyway,香港人已經冇機會再住竹篙灣啦,都真係幾懷念個種平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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